玉烟把病历单折成四折塞进护士服口袋时，更衣柜的金属门映出她苍白的脸。凌晨三点的更衣室寂静得能听见玉珏贴着锁骨跳动的声音，那裂纹像条苏醒的蜈蚣，细足正缓缓向衣领处攀爬。

实习生还不走？

护工王姐幽灵般出现在镜中，手里提着沾满褐色液体的拖把。玉烟转身时，拖把桶里的水晃动着细碎荧光，像是掺了碾碎的夜光螺壳。她突然想起昨夜摔碎的蓝色药液，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。

这就走。玉烟抓起帆布包，玉珏突然重重撞在胸口。更衣柜深处传来指甲刮擦铁皮的声响，王姐却像没听见似的，把拖把浸入发光的液体里来回搅动。

走廊的应急灯比昨夜更暗了。玉烟数着脚下瓷砖的裂纹走向电梯，拐角处轮椅轱辘声如约而至。她握紧帆布包的金属扣环，在轱辘声逼近的瞬间猛然回头——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月光在瓷砖上流淌，轮椅印痕却新鲜得能照出人影。

电梯按钮亮着幽幽绿光。玉烟指尖刚要触到按键，金属门突然自动开启，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扑面而来。轿厢顶灯滋啦闪烁，映出地板上几缕银白色长发，细看竟是某种菌丝，正沿着她球鞋边缘蜿蜒攀爬。

走安全通道。

顾临川的声音从消防门后传来。男人不知何时换了件崭新白大褂，左手拎着那个银色冷藏箱，右手戴着黑手套按在门把上。玉烟注意到他颈侧多了道结痂的抓痕，暗红色血痂里嵌着几点晶状物。

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。玉烟数到第二层时，头顶突然传来婴儿啼哭，声音像是从通风管钻出来的，裹着金属震颤的余韵。顾临川脚步顿了顿，冷藏箱表面凝结的冰霜簌簌落在台阶上。

病理科在收集特殊标本？玉烟盯着他手套边缘溢出的寒气。

男人镜片后的睫毛在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：有些病灶需要低温保存活性。他说着突然侧身，让玉烟看清拐角处警示牌上严禁入内的红字，比如会自己移动的肿瘤组织。

玉烟的后背贴上冰凉的瓷砖墙。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，照见顾临川白大褂下摆沾着的黏液，那东西正在砖缝间缓慢蠕动，像被碾碎的萤火虫拖着发光的肠子。她想起王姐拖把桶里的荧光液体，喉头泛起苦杏仁的味道。

医院后门的梧桐树上缠着褪色的祈福带。玉烟在公交站牌下摸到口袋里的病历单，纸质脆得仿佛一捏就会化成粉末。夜班公交迟迟不来，她借着路灯展开那张泛黄的纸，发现诊断结果被涂抹的位置隐约透出共生两个字的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