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雾消散后,两名寒士和我的父亲全都消失不见了。
九德真人的行为还真是奇怪。他何必要下山来迎接我呢?如果愿意收留父亲,甚至愿意收留我,他大可在秩宇宫里等着,只派一两名炼气师来引领我们上山,而即便亲自下山来,也可以用道法把我们全都摄上山去,何必先匆匆地接走父亲呢?这不明摆着是不想让我上山嘛。想到这里,我随口问道:“家父之病,真人所为欤?”
本来只是开个玩笑,没想到九德真人竟然轻轻叹了一口气:“是聪明子,可惜步入歧途。”我愣了一下:“何所谓歧途?”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早就走岔了路,庇护妖物,逃亡叛山,难道还不算歧途么?只是如今之遭追捕,根由本在政治,而就政治来说,自己是否迈入歧途,自己也根本没有答案。
葛琮迈前一步,斥喝道:“你为何要来朗山?天地虽大,已无你可行之路,为何要逃?为何不去死?!”他虽然曾经是我的授业之师,但我对他本就没有多少好感,闻言撇一撇嘴:“畏死而已。你难道不畏死么?”
九德真人轻摇拂尘,阻止葛琮继续斥责我,他只是淡淡地说道:“甚矣,汝之不悟也。擅更旧制,刻剥百姓,盗掘先代之墓,今日之祸,是汝自取。岂先时不知将死无所处耶?”这话如果是葛琮说的,我当场就会反驳回去:“你个枯坐高山的炼气师,懂什么政治?”可是我对九德真人向来都很尊敬,又期望他可以允许我重归山门,隐居炼气,因此深深地鞠了一躬:“小子不敏,正欲真人指点。”
九德真人摇摇头:“汝非不敏,是为所惑。迷障不除,终不得果。”说到这里,突然望向我身后,大喝一声:“妖物,汝还不肯离开他么?!”
我吓了一大跳,原来真人亲下山来,针对的不是我,而是妻子……不,是苹妍!只听真人继续说道:“此子之祸,皆由汝起。当日只因广宗真人求情,我才留下你一条性命,早知今日,就该将汝殛为飞灰!”
我转过头去,只见小丫鬟雪念一脸的茫然,而妻子则缓缓躬下身去,朝真人施了一个礼,并且说:“一体二化,宿命是在,早求真人解脱于我,是真人不为,岂奴之罪欤?”
妻子……不,苹妍说得很对。况且,我所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,虽然一切都由钟蒙山上遇妖为开端,但宦途变幻,波谲云诡,苹妍并没有在其中起过任何的推动作用。为何古往今来,但凡男子罹祸,谴责的矛头却都会指向他身边的女人呢?所谓“红颜祸水”是也,九德真人竟然也不能免俗。
仿佛猜到了我在想些什么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