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烟赤脚踩在退潮的浅滩上,细碎的贝壳在晨光中泛着血色。十步外,周延昭的月白锦袍浸在咸涩的海水里,衣角缠着褪色的靛蓝发带——那原是江砚束发用的旧物。她攥紧掌心的半截断簪,簪尖刺入皮肉的疼痛提醒她,这场纠缠半生的局,终于到了收网时刻。
玉姑娘可要验尸?周延昭剑尖挑起漂浮的渔网,网眼间卡着颗裹糖纸的山楂。玉烟望着糖纸上歪扭的归字,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夜,江砚浑身湿透翻进她窗棂,怀里紧护的油纸包浸透咸腥,原来裹的不是南洋珍珠,而是这些浸血的糖块。
暗处忽起铁链拖曳声。柳娘的红衣掠过燃烧的船骸,腕间银铃缠着铁匣坠在她脚边:最后的答案在这里。匣盖弹开的刹那,褪色的信笺如枯叶纷飞,最旧的那封火漆裂成两半,露出里头染血的棠棣花瓣——正是她及笄那日,别在江砚襟口的那朵。
现在信了?周延昭靴尖碾碎花瓣,暗红汁液渗入沙地,他连示爱都要偷我的花。玉烟却俯身拾起残瓣,叶脉间藏着细小的刻痕——歪歪扭扭的烟字,分明是江砚用渔叉尖刻下的印记。
咸涩的海风掀起记忆。玉烟突然冲向焦黑的桅杆,嫁衣银线绣的浪花勾住暗格。生锈的铜匣里整整齐齐码着靛蓝布条,每块都浸着松香。最底下压着半幅残破的海图,朱砂标记的烟屿二字,竟是她十岁那年抓着江砚的手,颤巍巍写下的稚嫩笔迹。
爆炸声震碎残存的桅杆。玉烟在烈焰中望见江砚攀上船帆,后腰的月牙疤浸在血光里,竟生出朵晶莹的盐花。他朝她伸出手,掌心的薄茧间嵌着靛蓝丝线——正是她束发用的旧物。
江砚的嘶吼混着海风。玉烟在咸涩的泪光中看见周延昭挽弓搭箭,箭翎缠着的糖纸被火舌舔舐,露出背面暗红的赎字——与江砚心口那道疤如出一辙。
坠入深海的刹那,腕间银镯突然发烫。暗格弹开的荧光珍珠照亮沉船骸骨,斑驳的船板上密密麻麻刻满烟字。玉烟抚过最新那道刻痕,指尖触到未干的血迹——正是昨夜江砚攥着她手腕时,指甲掐出的月牙痕。咸涩的海水灌入喉腔,江砚染血的手掌引着她描摹刻痕,你说要去看雪,我在北疆埋了三十七坛酒
燃烧的船骸轰然炸裂,将珍珠映成血色。玉烟在混沌中扯下江砚半幅衣襟,靛蓝布料里竟缝着褪色的糖纸船——帆面用茜草汁画着她熟睡的模样,背面血书的待卿归已褪成浅褐。
黎明刺破浓雾时,搁浅的旧船传来吱呀轻响。玉烟攥着半幅残破的婚书浮出海面,咸涩的风掠过空荡荡的浅滩。褪色的布偶随浪漂来,粗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