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烟赤脚踩在退潮的沙滩上,细碎的贝壳硌着脚心,像极了她及笄那日踩碎的红豆。周延昭的月白锦袍浸着血色,玉髓珠串早已散落无踪,此刻他倚在礁石旁,剑尖挑着半幅褪色的海图:玉姑娘可要看看这海的真面目?海风卷起泛黄的图纸,朱砂标记的浪花纹路间,竟藏着她熟悉的笔迹。玉烟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,江砚手把手教她绘制的第一幅海图,笔触青涩却郑重地标着烟屿——那正是父亲书房暗格里被血浸透的航线终点。
他连骗你都这般用心。周延昭的冷笑混着浪声。玉烟攥着袖中暗藏的断刃,刃柄缠着的靛蓝发带随风飘摇——这是今晨从江砚染血的衣襟上扯下的。她望着发带上歪扭的平安二字,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夜,少年翻墙送来的海螺里也藏着同样的笔迹。
暗处忽起银铃碎响。柳娘的红衣掠过焦黑的船骸,腕间锁链缠着铁匣抛在两人之间:玉姑娘不妨看看这个。匣盖弹开的刹那,褪色的糖纸船如枯叶纷飞,每只帆面都画着她的侧颜。玉烟拾起最旧的那只,背面用茜草汁写着值矣,墨迹晕染处沾着暗红血渍。
好个痴情种!周延昭靴尖碾碎纸船,残片中竟嵌着珍珠,这海域每颗珠子都沾着你玉家的血。玉烟望着滚落脚边的珍珠,忽觉掌心刺痛——那是江砚昨夜紧攥她手腕时留下的月牙痕,与他后腰的旧疤如出一辙。
咸涩的海风掀起记忆。玉烟突然冲向燃烧的桅杆,嫁衣银线绣的海棠勾住暗格。生锈的铜匣里整整齐齐码着泛黄信笺,最旧的那封火漆裂成两半:烟儿亲启:今日接杀令......余下字迹被血渍晕染,唯有浪花纹私章红得刺目。
你以为他为何总护着你?周延昭的剑尖抵住她后心,每封密信都是悬在你颈侧的刀!玉烟却在晃动的火光中望见熟悉的笔触——那玉字收笔的钩挑,分明是江砚教她写字时的习惯。
爆炸声震碎残存的桅杆。玉烟在烈焰中望见江砚苍白的脸,他不知何时攀上船桅,后腰的月牙疤浸在血光里,竟生出朵晶莹的盐花。咸涩的泪模糊视线时,她听见他嘶哑的呼喊:闭眼!
坠入深海的刹那,腕间银镯突然发烫。暗格弹开的荧光珍珠照亮沉船骸骨,斑驳的船板上密密麻麻刻满烟字。玉烟抚过最新那道刻痕,指尖触到未干的血迹——正是三年前江砚失踪那日留下的。
她忽然呛进咸涩的海水。江砚染血的手掌自背后覆上来,引着她描摹那道最深的刻痕:初见那日他咳出的血沫绽成花,你裙摆绣的海棠沾了糖霜
周延昭的嘶吼自海面传来:好个生死相许!燃烧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