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烟跪坐在浸透晨露的礁石上,嫁衣银线绣的海棠被血染成暗褐色。周延昭的玉髓珠串缠着半截断箭坠在她膝前,箭翎上沾着靛蓝丝线——正是江砚束发用的旧物。她攥着丝线的手忽然顿住,线头处系着的铜钥匙正与母亲妆匣暗锁严丝合缝。
现在开锁还来得及。周延昭的剑鞘敲在礁石上,惊起几只海鸟。玉烟望着随浪起伏的旧船残骸,恍惚看见十四岁那夜江砚立在船头,月白中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,怀里却紧抱着个浸水的木匣。
妆匣弹开的刹那,咸涩海风里漫开沉香味。玉烟指尖触到暗层里的油纸包,裹了三层的桑皮纸下,竟是叠泛黄的信笺。最上面那封火漆印裂成两半,露出内里歪扭的字迹:烟儿亲启:若见此信,我当已葬身鱼腹
咸涩的泪水砸在葬身二字上,墨迹晕染成浪花纹样。玉烟忽然想起七岁生辰,江砚浑身湿透翻进后院,献宝似的捧出个浸透的油纸包,里头裹着被海水泡烂的糖人——原是这样学来的藏物手段。
这字迹倒比现在工整。周延昭剑尖挑起信笺,月光映亮背面暗纹。玉烟夺回时撕破纸角,裂缝里飘落片干枯的棠棣花瓣,萼处用茜草汁写着待归,正是她及笄那年别在他衣襟上的那朵。
暗处忽起银铃碎响。柳娘的红衣掠过礁石,腕间锁链缠着铁匣抛入浅滩:玉姑娘可要看看聘礼?匣盖弹开时三十七颗裹着糖纸的山楂滚落沙地,每颗糖纸都画着歪扭的笑脸——与江砚每年上元节塞给她的如出一辙。
他连哄人的把戏都这般拙劣。周延昭靴尖碾碎颗山楂,果核里嵌着的珍珠滚到玉烟脚边。她俯身拾起,珠面刻着的同舟二字已磨得发白,正是三年前沉船丢失的贡品。
咸涩的海风掀起记忆。玉烟忽然冲向搁浅的旧船,嫁衣后摆勾住生锈的铁钉。暗格里蜷着的褪色布偶突然跌落,粗麻衣襟里塞着张泛黄的纸片:烟儿七岁生辰礼。布偶脸上的两颗茜草痣,与她眼下泪痣位置分毫不差。
现在信了?周延昭的冷笑混着浪声传来。玉烟攥着布偶退到船舷,后背抵住冰凉的铜铸舵轮。暗红血渍自指缝渗入木纹,在同舟共济的刻字上开出凄艳的海棠。
黎明刺破浓雾时,玉烟在船底寻到生锈的铁箱。铜钥匙转动的刹那,咸腥气里漫开松香——箱内整整齐齐码着褪色的纸船,每只帆面都画着她的睡颜。最底层的油纸包里裹着半幅襁褓,暗纹竟与她心口的胎记严丝合缝。
这是......周延昭剑尖挑破襁褓,泛黄的卖身契飘落在地。玉烟望着母亲颤抖的手印,忽然想起那个雨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