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烟蹲在祠堂门槛上磨青铜凿,晨光里飘着新熬的鱼胶味。昨夜补梁时崩落的木屑还粘在父亲那件旧工装裤上,裤脚磨破的补丁是母亲用渔网线缝的,针脚歪歪扭扭像浪花纹。
这凿子该回火了。老陶提着竹筒饭过来,蹲下时老腰咔咔响,你爹当年总说工具要当媳妇疼
话没说完就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。跛脚的老渔民阿坤冲进祠堂,手背上挂着道新鲜的血口子:玉家丫头!我家渔船让暗礁刮了底!他喘着粗气,汗珠顺着脸上的海风皴往下淌,当年你爹替我补过船板,用的那什么铜
玉烟抓起工具包就往外跑,后腰别着的铜铃铛叮当响——那是母亲生前系在药箱上的。跑到码头时,潮水已经漫上浙渔三号的甲板,船底破洞像张开的鲨鱼嘴。
要沉!要沉了!阿坤的婆娘瘫坐在礁石上哭,怀里抱着个湿透的包袱。玉烟瞥见包袱角露出半截褪色的红肚兜,绣着歪歪扭扭的鲤鱼——和她小时候那件一模一样。
她踩着发烫的船板钻进底舱,咸腥的海水漫到腰际。父亲留下的紫铜补船钳卡在工具包夹层,钳柄上还留着当年阿坤醉酒砸船时撞出的凹痕。玉烟摸出母亲调的防水胶,突然发现胶罐底部刻着行小字:丙寅年九月,阿坤家二娃高烧,赠此胶换药钱。
补到第三块船板时,船身突然倾斜。玉烟撞在舱壁上,铜铃铛甩出去卡进裂缝。她摸黑去够,指尖触到块凹凸的刻痕——竟是父亲当年补船时留下的坤记二字,旁边还画了个咧嘴笑的娃娃头。
玉丫头!阿坤突然从舱口探进头,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麦芽糖,你小时候老缠着我要这个。糖块在颠簸中掉进水里,玉烟想起七岁那年扒着船帮讨糖吃,是母亲用这糖哄她学磨凿子。
补完船已是日头西斜。玉烟瘫坐在码头系缆桩上,阿坤婆娘哆嗦着递来姜汤。粗陶碗底沾着片干海带,咸味让她想起母亲总在药汤里偷放红糖。老陶蹲在旁边卷烟,烟纸是撕下来的祠堂修缮清单。
当年你爹给我补船不要钱。阿坤突然开口,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补好的船板,只要我答应教娃娃们认潮汛。他指了指远处沙滩上追浪跑的孩子们,那个穿蓝褂子的,他爹就是当年沉船被你爹捞上来的。
玉烟摸着工装裤的补丁,忽然发现渔网线的走向和船板补丁的纹路相同。母亲总说渔网破了补三次才能扔,补丁叠补丁才是过日子的样子。
夜里祠堂烛火通明。玉烟跪在梁柱下刻镇海令,凿子突然被只苍老的手按住。陈阿婆颤巍巍递来个油布包,里面是半截雕花木梳:你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