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阳将青石板染成琥珀色时，那匹汗血宝马正低头啃食酒肆门前的草料。

马鞍上蒙古纹饰泛着暗金，郭靖掀开粗布门帘的瞬间，浓烈酒香混着灶火气扑面而来。

小二肩上搭着灰白汗巾迎上前。

他扫过郭靖貂皮大袄上的风尘，又瞥见门外神驹，嘴角挤出三分谄笑：客官里边请——

长凳被郭靖坐下时发出吱呀轻响。

他握茶杯的手背青筋微凸，杯底在木桌上磕出细碎颤音。

郭靖望着茶汤里浮动的叶梗，眼前又闪过西域侍女腕间淬毒的银镯。

马奶酒的腥甜仿佛还留在舌尖——昨日若不是那匹汗血马通灵，自己早成了太湖边的无名尸了。

一斤酱牛肉，三个烧饼。他抹去额角冷汗，再来碗马奶酒。

小二苦着脸搓手：咱们江南地界，哪寻得来马奶酒哟。

郭靖怔了怔，蒙古包前阿妈挤奶的画面在眼前晃过：那……换成茶水便是。

小二翻了个白眼，正要转身，却见一道身影掀帘而入。

染红鸾跨进门槛，玄色锦袍上的暗纹在日光下泛着淡淡银光。

他扫了一眼局促的郭靖，转头对小二朗声道：“来份与这位兄台一样的吃食。”

小二认出这是归云庄新主，立刻换了副谄媚嘴脸，点头哈腰道：“染庄主稍候，这就给您备上！”

染红鸾屈指弹过粒碎银，银光在空中划出弧线。

染红鸾顺势走到郭靖桌前，拱手笑道：“兄台若不嫌弃，可否拼个桌？”

郭靖连忙起身还礼，浓眉大眼笑得弯成月牙：“自然使得！兄台请坐！”

他抬手时袖口微卷，露出小臂上几道新鲜血痕，显是近日与人交过手。

郭靖慌忙起身抱拳：兄台请坐。他蒙古长袍下肌肉虬结，动作却拘谨得像私塾蒙童。

待热腾腾的牛肉烧饼端上桌，染红鸾执壶为郭靖斟茶。

“多谢兄台！”

青瓷茶盏里碧波轻漾，映着郭靖豪迈仰头一饮而尽的模样。

“好茶！”郭靖抹了把嘴，赧然笑道，“让兄台见笑了，我娘总说我吃饭像饿虎扑食。”

染红鸾却是同样一口应尽茶水说道：“成大事者，不拘小节！兄台...”

“站住小贼！”

话音被门外叫骂声截断。

蒸笼白汽里，脏兮兮的小乞丐正把馒头往怀里塞。

那小乞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，虽满面煤灰，一双眸子却亮如星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