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迟疑,打在脸上的星光明亮,又逐步被某朵乌云遮蔽。
时间已不多。书生垂在袖袍里的另一只手掐诀,语调第一次有了波动:“你明明不是他,为何会甘愿来这里?”
“啊,”他自问自答,看着这位中年人的脸,笑成眯眯眼,“原来你根本不是他们的至亲,你是被捡来的。”
话落,守孝人的神情倏地顿住。
他还来不及接受这道惊雷,书生淡然摇头,收回摁住他口鼻的手,转身,低头整理衣物。
守孝人的瞳孔又涣散,软软瘫在椅上,大片大片白沫从嘴边溢出,痴呆的,与之前无二。
书生抬步越过门槛,站在院中,大大方方挺立。
乌云悄然扩张,本是星光遍地的院落逐步逐步暗沉,带有腥味的阴风从墙缝透出,气温转冷,仿佛某种禁忌在苏醒,于他前方不远处汇聚,从黑暗中慢慢爬出来。
足以令人汗毛倒竖的阴冷刺痛神经。书生面色如常的等着这只鬼成型,伸手探入袖里搓了搓,通过这些鸡皮疙瘩,知晓自己还是个人。
“咯……”
极度阴森的声音在黑雾中浮现,一双只有眼白的眼怨毒盯住面前人,更多蛇雾翻滚;灰黑腐烂的皮肤彻底暴露在空气内,根根血管微微发黑,仿佛一只只蚯蚓贴在腐肉中蠕动,连同其内黑血,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。
鬼独有的阴冷让活人眼皮发颤。
这只鬼的身型极为高大,却瘦成了皮包骨,更多细节被遮在了黑雾中。
白衣书生轻叹口气,抬头看向黑天,用比风还轻的声音,喃喃感慨道:“山林、川丘、谷陵皆能出云,为风雨,见怪物,皆称为神。可像这样专食人血的恶鬼,怎么能算是神呢?”
“《礼记·祭法》里记载的冥界地狱,又究竟关着些什么……”
他眼眸垂低,好似沉浸在了某种情绪。
已完全成型的恶鬼慢慢抬头,仅剩眼白的眼慢慢流出黑血,分明是无法言喻的恶毒和凶戾。
“嘣!”它瞬间往前,爆发出的力量近乎达到了恐怖级别。
白衣书生还未回神,只是一堵全然透明的墙壁挡住这只厉鬼的恐怖冲撞,宛如天堑,将恶鬼与书生彻底隔开。
被撞飞在地的鬼瞬间起身,僵硬歪头,一身黑雾浓郁不化,竟让院内都结上一层薄薄的霜。
书生也在此时回过神来,抬眸,看着这疯狂冲来的鬼,背手在后,用稀松平常的态度,直面这道极致的恶。
八风吹不动,端坐紫金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