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戊申年腊八,大雪。
京城华灯初上,连着几日的大雪纷飞,屋檐树梢都堆积了厚厚的白雪。寒风呼啸而过,路旁松针上的细雪被重重抖落。狂风卷起地上厚厚的雪珠子,掀起一阵粉末似的浪潮。稍有不慎,便会被埋入其中。一如这个岌岌可危的王朝,沉沦不过朝夕之间。
米仓巷周府后门口,一辆马车轻轻停下。时近戌时,周府内外点起长灯。晕着雾气的昏黄灯火映照着地上皑皑白雪,将那辆静止的马车倒影成一座沉默的丘陵。
约莫半刻钟,后门细出一道缝,闪出一个穿着暗青色大棉袍的人影。那人躬身上前,同车夫一道将下马车的矮凳放置车前。随后立在一侧静静等着。
未几,车上终于有了动静。只见一个身形玲珑的丫鬟提着一口大皮箱率先下了车。穿着暗青色棉袍的男子上前接过皮箱,躬身道:“老奴周福,迎二少奶奶回府。”
话音刚落,就见车帘轻掀,一位裹着堇色披风少妇挪步下车。那少妇低着头,面容淡淡,并未多作停留便领着先前的小丫鬟进了门。
暗黑色的后门再次紧闭。
子虚走在后院的九曲回廊,隐约听见隔着前头双生门传来的热闹声响。垂了眼,加快脚步向前走去,明明已经跨进了这一场灯火如昼的繁华深处,心里却比之在外头的冬荒中愈发凄凉。
一只脚方迈进前院,听见戏台上传来《贵妃醉酒》的唱词:
“海岛冰轮初转腾,
见玉兔,
玉兔又早东升
那冰轮离海岛,
乾坤分外明,
皓月当空,
......”
怔愣了半刻,脚步生生停下。
眼前倏忽闪过那人当年在芳容斋唱的那一出《游园惊梦》。像极了这样一个粗粝的雪夜,芳容斋顶棚华灯闪耀,灯下有人轻甩水袖。莲步轻移,风华无双。
心口堵了一口浊气,眼睛涩地厉害。
跟在后头的管家上前低声道“今儿个是二少生辰,夫人们请了戏班子来,前头正在祝寿,要不要老奴去请二少......”
子虚虚晃了下眼前的幻境,瞧着面前弓着脊背的奴才,打断他的话“我知道,不必扰他,悄悄穿过去就是了。左右,呆不了多久......”语毕又开始快步朝前走去。
三个人悄声穿过院子里冒着热气的温酒梅花,路过五光十色的觥筹交错和欢声笑语。这世道,即便在这国破家亡的关头,也总有理由找到声色犬马的借口。子虚抬眼朝院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