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茗源扶到炕沿上坐下。茗源脸色蜡黄,眼睛都直了。茗波妈紧张地喊着:“源儿,源儿。”茗源不答应。茗波妈又喊了几声,茗源还是没答应。魏新旺的女人一看也紧张了,她止住哭声忙爬过去喊:“茗源,茗源。”茗源仍然没吭声。茗波妈急了,她一把抱过茗源,照住人中就掐。好半天,茗源终于“哇”的一声嚎了出来。
茗波妈听茗源哭出声来,这才松了口气。她擦了擦脸上的汗说:“老东西真往死里打呢。”倪庆山知道自己失手了,但还是气恼地吼骂着:“他些碎婊子,我叫他一天不好好念书,到处戳事弄非地给老子惹祸来,我今儿就谋着往掉做他个婊子儿呢!”魏新旺也说:“不学好打一顿对着呢,我和你大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,还叫你些碎杂毛子整住了!”
魏新旺女人看茗源被倪庆山打成了这样,也急得憋了一头冷汗。她边擦着,偷偷给魏新旺使了个眼色。魏新旺知道老婆的心思,便匆匆的又骂了两句,就嘟囔着出去了。
伊人拾零笑曰:多事不如少事,少事不如无事,人道谁无烦恼,风来浪也白头。
倪庆山看魏新旺两口子走了,就哭丧着脸靠门框蹲下。看着满地的狼籍,他想着自己穷了半辈子也没怕过没愁过,如今娃娃大了,要媳妇的要媳妇,瞎闯祸的瞎闯祸,尽是些不争气的东西。他恼羞成怒,又狠命地将门砸了两拳,两行热辣辣的泪水自那张历经沧桑的老脸上泉涌而下。
倪庆山抹了把泪,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,那额头上,一道道深陷的皱纹,正雕刻着他满腹的忧恨。倪庆山沉浸在羞恼之中,想着以前他因老婆成分高而挨过批斗,因劳动工具出了问题当资本主义尾巴给割过。而那时,他总是理直气壮的,心里从没像今天这样窝囊过。
但就在今天,经魏新旺这么一折腾,他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。想魏新旺因有魏新明的支撑帮扶,他吃喝不愁,日子到了前头,腰板也渐渐地硬了起来。而他的家里,又有什么呢?就连娃娃们,也都是那样的不争气。他服了软,他为什么要服这软呢?
冥冥中,倪庆山有了一种自己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,他感觉到了人生的沧桑,世事的磨难,那是一种屈辱的折磨,灵与肉的幻灭,虚与实的悲哀。而眼前的这路,究竟如何来走,他以前清楚,现在却越来越模糊了。在模糊中,他渐渐有了一种想法:“茗涛也许是对的,他应该出去挣钱。”可庄里人总是说三道四的,让他难以抬头。他想腰杆硬起来,可这些娃娃总是不听话,总给他惹事,让他背黑锅。所以他有些气恼地坐在门槛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