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汝纶以古文老师而信仰西医最深,于中医则极端诋斥不遗余力。其见于尺牍等者,有如下列:
手示尊体自去冬十月起疾,今五月中尚未平,殊为系念。吾兄体素强健,何以如此?此殆为服药所误。今西医盛行,理凿而法简捷,自非劳瘵痼疾,决无延久不瘥之事,而朋好间至今仍多坚信中国含混医术,安其所习,毁所不见,宁为中医所误,不肯一试西医,殊可悼叹。执事久客上海,宜其耳目开拓,不迷所行,奈何愿久留病魔,不一往问西医耶?岂至今不能化其故见耶?千金之躯,委之庸医之手,通人岂宜如此?试俯纳鄙说,后有微恙,一问西医,方知吾言不谬。(辛卯六月晦日《答萧敬甫》)
今侄还京后,想益调摄强固。是否尚服西药?每恨执事文学精进而医学近庸,但守越人安越之见,不知近日五洲医药之盛,视吾中国含混谬误之旧说,早已一钱不值。近今西医书之译刻者不少,执事曾不一寓目,颛颛焉惟《素问》、《灵枢》、《伤寒》、《金匮》、《千金》、《外台》等编,横亘于胸而不能去,何不求精进若是?平心察之,凡所谓阴阳五行之说果有把握乎?用寸口脉候视五脏果明确乎?《本草》药性果已考验不妄乎?五行分配五脏果不错谬乎?人死生亦大矣,果可以游移不自信之术尝试否乎?以上所言,吾将斫树以收穷庞,未可以客气游词争胜,愿闻所以应敌之说!(癸巳三月二十五日《与吴李白》)
绂臣灾病应退,某岂敢贪天之功?但平日灼知中医之不足恃,自《灵枢》、《素问》而已然,至《铜人图》则尤不足据,《本草》论药又皆不知而强言,不如西医考核脏腑血脉,的的有据,推论病形,绝无影响之谈,其药品又多化学家所定,百用百效,而惜中国读书仕宦之家安其所习,毁所不见,其用医术为生计者又惟恐西医一行则已顿失大利,以此朋党排摈,而不知其误人至死者不可胜数也。今绂臣用西医收效,自此京城及畿南士大夫庶渐知西术之不谬,不至抱疾忌医,或者中上庸医杀人之毒其稍弛乎。(丁酉正月二十一日《答王合之》)
中医之不如西医,若贲育之与童子。来书谓仲景所论三阳三阴强分名目,最为卓识。六经之说仲景前已有,仲景从旧而名之耳。其书见何病状与何方药,全不以六经为重,不问可也。西人之讥仲景,则五淋中所谓气淋者实无此病,又所谓气行脉外者实无此理,而走于支饮留饮等病,亦疑其未是。此殆亦仲景以前已有之常谈,未必仲景创为之也。盖自《史记·仓公扁鹊传》已未尽得其实,况《千金》、《外台》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