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不好弃之不顾。城里、城外一起赈济,我估计最多熬到五月,官仓就要告罄。只好焚香祈祷,但愿到那时候,民乱已平,百姓就算饿着肚子,也不再敢造反吧。
想想那些贪官,那些蠹民的蟊贼,实在鼠目寸光,愚蠢到了极点。你们吃民的膏血,多少也该有个限度,让老百姓虽然食不果腹,也勉强还能存活下去。人到只有饿死一途的时候,当然会铤而走险,所谓官逼民反,真要闹到不可收拾,难道你们还能安心享用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吗?想想前此押送膺飏回京的路上,若非这位“大侠”名满天下,我差点要被乱民当贪官砍成了肉泥。那些蟊贼自掘坟墓不要紧,若连无辜的我也被牵连进去,可实在是天大的罪过呀!
有时候还会想到,岳父爰太守是不是这些蠹民蟊贼中的一员呢?他的政声虽然还算不错,但教给我的那些宦途秘诀,也多少有点蟊贼的臭味。时穷节乃现,或许等他的辖区里也闹出乱民,就可以看出他究竟是何种货色了。
罪过,罪过,怎么说他也是我的长辈,是爰小姐的亲生父亲。别说他或许不算蟊贼,起码不算大蟊贼,就算他是天下无双、穷凶极恶的第一蟊贼,我也应该维护他才是呀,怎敢妄加腹诽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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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边忙着赈济灾民,我一边向尉忌打听外面的情况。尉忌报告说:“一些草民,目不识丁,怎能闹出这样大乱子来?据说有些炼气士也掺杂在其中,煽动人心,这才如燎原之火,一发不可收拾呢。”我点点头:“还记得前此带乱民包围我们,多亏与膺飏有旧,才网开一面的那个怀化缙绅靳贤吗?”
“大人不说,某几乎忘记了!”尉忌一拍脑门,“此亦本县人也。”我点头回答:“上任以来,也曾查考过此人家世,他住在县城西北百里外的兰眷村中——此村中人一贯好斗,不服王化,因此虽知靳贤就在贼中,我却不敢派兵丁去拿他的眷属。”
尉忌听了这话,双眼一亮,猛拍胸脯:“请大人拨给四五个兵丁,小人前往兰眷村,定然不辱使命,拿了这贼的家眷来!”我不耐烦地摇摇头:“何必多事,何必多事!”
说起靳贤,我不由又想起曾和郕朗一起关在牢中的那几个作乱的平民百姓来了。判文早已呈报京都,却迟迟不见批复。我本来打算一边放赈,一边就在粥场旁砍了那几个乱民,恩威并用,收本县百姓之心,这个计划就此告吹。其实作为一县之长,非常情况下是有权力砍几个平民的,但正如我才对尉忌说过的话,“何必多事”,先斩后奏,将来对朝廷解释起来肯定还多一宗麻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