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弈踩着碎瓦往琴楼走时，靴底碾过半片焦黑的琵琶弦。

那弦丝在晨光里泛着冷光，像根倒竖的银针，扎得他后颈发紧。

琴楼的飞檐比记忆中更残破了，檐角铜铃被昨夜的风摇得乱响，碎铜声里裹着断断续续的琴音——不是苏烬的《寒江雪》，倒像是有人用指甲在琴弦上刮擦，每一声都带着金属的刺响，刮得人耳膜生疼。

他在楼前停住脚。

门楣上松风阁三个字早被风雨剥蚀，只余下风阁两个残字，像块被啃了一半的骨牌。

进来吧。

声音从二楼飘下来，清泠如冰锥坠地。

林弈抬头，看见穿月白裙的女子正倚着栏杆，发间插着根青玉琴轸，在风里晃出幽光。

那是琴师遗孤，他在影月盟废墟里追了三日的人。

楼内积灰足有半寸厚，琴案上摆着七弦琴，琴弦却被拆去六根，只剩最粗的那根绷在岳山与龙龈之间。

女子指尖抚过那根弦，弦上竟凝着层淡青色的雾气，像裹着层活物。

你追得倒紧。她抬眼，瞳仁泛着琉璃般的冷光，可你知道自己在追什么吗？

林弈反手扣住腰间铁尺。

三天前影月盟密室爆炸时，他在瓦砾里捡到半片带血的琴甲，甲上刻着与这女子同款的缠枝莲纹——那是琴宗内门弟子的标记。

以魂饲棋。他开口，声音像砂纸擦过石壁，守陵女咽气前说的最后四个字，和你琴弦上的雾气，应该同出一源。

女子指尖在弦上一勾，嗡的一声，积灰簌簌落在林弈肩头。初代棋宗的意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。她忽然笑了，它活了两千年，看惯了王朝更替、棋子倾覆，不过是想找个法子，让这盘下了太久的棋......有个像样的终局。

所以你要激活永生终止程序？林弈的目光扫过琴弦下的青铜棋盒，盒盖上的云雷纹与他面具眼尾的暗纹如出一辙，影月盟的密室里，守陵女烧了半本《九厄谱》，你们急着补全的，就是这个？

女子的指尖顿在弦上。

她忽然倾身，青玉琴轸几乎要戳到林弈面门：你以为终止程序是屠尽天下？

错了。

它是让所有被棋宗意识浸染的活物，能自己选择是否留在棋盘里。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，包括我。

话音未落，她的指尖猛地划动琴弦。

那弦嗡鸣如裂帛，林弈眼前骤然闪过无数重影——焦土上的战旗、血池里的骸骨、金殿上垂落的珠帘，全是他在影月盟密室残卷里见过的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