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凌的皮鞋碾过银杏树下的陶瓷碎片,金属框眼镜在月光下泛起冷光。
他接过老仆递来的龙井茶,指腹在青瓷杯沿摩挲——杯底烧制的庚辰年官窑印记,与上个月海关查获的走私文物编号完全吻合。
二少爷来得真巧。许明从回廊转出,暗纹唐装口袋里露出半截雪茄,祖父刚收着件汝窑天青釉,正想请行家掌眼。他故意踩碎一片瓷片,飞溅的碎屑擦过许凌的西装裤脚。
次日上午十点,许凌推开财务室橡木门时,樟木账本特有的霉味里混着新鲜油墨气息。
他状似随意地翻开最上层的蓝皮账册,运输费栏里缅甸翡翠原石的条目墨迹未干,页脚还沾着半片银杏叶——这棵树今早刚被移栽到西院。
老爷吩咐给二少爷送参茶。李管家无声无息出现在门口,漆盘上的青花盖碗冒着热气。
许凌注意到他左手尾指新贴的创可贴,边缘还沾着账本专用的靛蓝印泥。
当夜暴雨倾盆,许凌站在三楼档案室,手机电筒照亮保险柜缝隙里卡着的半张货运单。
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住,他迅速将早就备好的假账本塞进柜门,真货则裹进防水布系在窗外排水管上。
二少爷怎么在翻陈年旧账?李管家举着铜烛台进来时,许凌正对着假账本皱眉:03年这笔海运支出...
那是大少爷经手的海外艺术品运输。管家嘴角松弛下来,烛火映出他鼻尖细密的汗珠,需要老奴取详细凭证吗?
暴雨在凌晨三点转小,许凌从排水管取下被雨淋透的账本。
烘干机轰鸣声中,他盯着某页被茶水渍晕开的数字——二十七个集装箱的缅甸玉料,对应的却是公海沉船坐标。
中秋家宴摆在摆满电子灯笼的中庭。
许老爷子转动着翡翠扳指,突然将汤匙重重磕在哥窑冰裂纹碗沿:听说阿凌最近对家族生意很上心?
满桌寂静中,许晴的银筷掉在青石板地上。
许凌擦净嘴角,从内袋抽出张泛黄的照片推过去。
画面里那艘标注许氏物流的货轮,正停泊在某国非法打捞船旁,甲板上隐约可见青花瓷器的反光。
上个月海关朋友送的纪念照。许凌指尖轻点照片边缘的日期,真巧,这天祖父正夸我送的那对缅甸玉貔貅成色好。
许明突然笑出声,端起钧窑酒杯一饮而尽:二弟倒是把拍品的运输成本算得精细,可惜......他故意将杯底沾着的货运单残片亮给许凌看,那正是昨夜被暴雨冲毁的编号尾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