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烟蹲在礁石滩测量水温,这是标注地火改道区的第三日。晨光穿透玻璃量杯,淡青色的海水在刻度线上微微发颤。她将量杯浸入潮池,池底突然窜出几只透明小虾,撞得量杯叮咚作响。
比昨日又高了半度。老陶的烟杆在礁石上磕出火星,当年你父亲在这片水域
话音被汽笛声打断。玉烟抬头望去,两艘科考船正驶向深海区,船尾拖着亮橙色的浮标。她翻开父亲的工作日志,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剪报——二十年前的今日,《海州日报》头条写着青年学者玉成海提出海底地热预警系统。
腰牌突然震动。玉烟跟着指引走到退潮的礁洞,洞壁藤壶间卡着半截青铜管。她拔出随身携带的铜尺测量管径,与父亲日志中丙寅年埋设的散热管规格完全吻合。
得去租潜水装备。她擦拭着管口锈迹,这下面肯定还有更多
老陶却按住她的工具箱:等大潮退了,镇海司有祖传的铜胄。
午后潮水退至最低点时,玉烟见到了那套尘封的潜水铜胄。黄铜锻造的头盔泛着幽光,胸甲内衬着发霉的鲨鱼皮,输气管上还缠着父亲手写的操作指南。当她套上三十斤重的铜靴时,老陶正往铜炉里添炭火:气泵还能用,但最多撑两刻钟。
海底世界在观察窗里展开。玉烟扶着青铜管下潜,腰间的铜铃随着水流轻晃。成群的银鲳鱼掠过铜胄,鱼群间隙里,她看见海底裂缝中透出暗红色光晕——正是父亲标注的地火改道口。
往左半丈。老陶的声音通过通话管传来,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。玉烟扒开覆盖在青铜管上的海藻,发现管身接缝处渗着晶状硫化物。她按日志记载的方法旋开检修盖,内部齿轮竟还泛着油脂的光泽。
海底突然震颤。玉烟抓住管壁稳住身形,瞥见裂缝中冒出串气泡。铜胄内的温度计骤然攀升,通话管里传来老陶的惊呼:气压不稳,快上来!
但她已经摸到了卡死的调节阀。父亲日志第三十七页的内容在脑中浮现:遇到阀芯锈死时,可用海蛎壳粉混合鱼油润滑。玉烟从工具袋掏出备用的海蛎粉包,混合着铜胄内凝结的水珠抹在阀杆上。
再给我三分钟!她对着通话管喊,手背被烫起水泡也浑然不觉。当调节阀终于转动时,一股清凉的海水涌入青铜管,裂缝中的红光肉眼可见地减弱。
返程时玉烟几乎虚脱。老陶帮她卸下铜胄时,胸甲内积了半寸高的汗水。科考船恰在此时驶过,船上的年轻学者举着仪器惊呼:海底温度降了五度!
深夜,玉烟在灯塔修补铜胄的裂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