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雨敲打残碑的声响像无数细小骨节在弹动。玉烟跪在泥泞中，指尖拂过灯笼穗上的青丝，潮湿发丝缠绕腕间银镯，勒出暗红血痕。最末那缕发梢系着翡翠耳坠——与母亲遗物匣中那对碧水绿的坠子一模一样。

阿姊可知这青丝要如何处置？

阿萝的童音混着雨声砸在耳膜上。玉烟抬头望去，缺指少女正倒悬在槐树枝桠间，藕荷裙摆浸透雨水，露出脚踝处暗红的癸丑刺青。她晃着半截红绳，绳结末端系着把生锈的雕花铜锁。

玉烟握紧玉质眼球起身，崖底突然传来棺木碰撞的闷响。三十盏白灯笼顺山势漂浮而上，每盏灯芯都燃着截指骨。她借着青光细看，发现灯笼骨架竟是人肋骨拼接而成，关节处用红绳系着乳牙。

江家的姑娘们，最怕死后不得安生。阿萝的脚尖轻点灯笼，灯罩上的生辰八字泛起血光，葬一回镇魂，葬二回锁魄，葬三回嘛...

尾音被惊雷吞没。玉烟后退时踩到松动的山石，碎石滚落处露出半截柏木棺材。棺盖被树根顶开，露出里面叠放的三具骸骨——最上层那具穿着月白旗袍，指骨上套着江家祖传的翡翠戒指。

雨幕中浮现出重影。玉烟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跪在棺前，父亲将银簪刺入她左眼。玉质眼球滚落棺底时，三十枚乳牙从她口中飞出，嵌入崖壁组成北斗阵图。原来所谓移魂秘术，竟是以至亲之躯为容器。

这枚眼球，阿姊用着可还顺手？阿萝的虚影贴着棺木游走，缺指的手抚过骸骨心口的桃木钉，当年先生剜你左目时，血溅了三尺远呢。

玉烟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，翡翠戒指的莲纹爬上脖颈。雨水中忽然混入咸腥，她低头望去，发现山涧泛着诡异的粉红——竟是血水从崖缝渗出，裹着细碎的槐花瓣奔流而下。

怀表在雨中发出齿轮卡涩的异响。玉烟掀开表盖，1915与1935的血字正在融合，化作乙卯年七月初七的阴刻纹。她突然明白，这个不断循环的日期，正是江家历代执行醮祭的时辰。

断崖忽然地动山摇。玉烟攀住老槐树根须时，摸到树皮下的青铜匣。匣面阴刻着双生莲纹，锁孔形状与阿萝手中的铜锁严丝合缝。当她将铜锁插入匣面时，崖壁应声裂开丈宽缝隙，露出里面整面墙的灵位。

江门云栖之位的牌位密密麻麻排列，最末那块还沾着新鲜血渍。玉烟望着灵位下的陶瓮，瓮身贴着的黄裱纸正在渗血，字迹与父亲手札如出一辙：双魂归位，方得始终。

阿萝的笑声在灵牌间游荡：阿姊可要饮碗血酒？她缺指的手掀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