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二十四年十月初七，申时三刻。

圣约翰大学解剖室的玻璃窗蒙着层薄雾，玉烟用镊子夹起第四块玉佩残片时，后腰胎记突然灼痛。台灯下青玉裂纹蜿蜒如蛇，与三天前黄浦江底沉船打捞出的青铜匣纹路严丝合缝。

江助教，物理系的显影剂送来了。学生叩门声惊得她一颤，镊子尖扎破指腹。

血珠坠在残片裂痕处，竟似活物般蠕动起来。玉烟眼前忽地掠过幻象：军装男人扣动扳机，子弹穿透旗袍女子心口，血溅上玉烟堂匾额。待要细看，窗外飘进的焦糊味已裹着人声逼近。

今晨捞出的女尸送病理科了？是院长在走廊压低的声音，通知巡捕房，死者胸口那枚玉佩……

玉烟猛然合上青铜匣。金属撞击声里，她瞥见玻璃窗倒影——月白旗袍不知何时沾了血渍，分明是幻象中女子那件的样式。

劳驾把显影剂放门口。她嗓音发紧，指尖快速翻动江挽笙的病理笔记。泛黄纸页间夹着张X光片，1932年虹口医院的尸检记录显示：三十七具尸体皆有心口玉纹状骨裂。

解剖台突然震颤。玉佩残片在匣中发出蜂鸣，裂纹渗出暗红液体。玉烟倒退半步撞翻标本架，福尔马林罐摔碎在地，刺鼻液体漫过她高跟鞋——浸泡十年的胎儿标本正用空洞眼窝望着她。

江小姐痴迷死物，倒像在躲活人债。院长推门而入，金丝镜片反着冷光。

玉烟将青铜匣藏进手提包，鞋跟碾过胎儿蜷缩的手指：比不得院长您——她拈起柜中头骨标本，把活人秘密藏在死人眼里。

两人对峙的刹那，远处传来爆炸闷响。玉烟借机冲出解剖室，掌心玉佩残片烫如烙铁。她没看见院长捡起染血的X光片，对着灯光露出诡笑。

戌时二刻，百乐门后台。

玉烟踹开更衣室气窗时，霓虹灯牌正映出江月泠三个猩红大字。三天前她顶替这舞女身份，此刻却见本尊倒毙梳妆台前——胸口插着半截翡翠簪，与她发间那支恰成一对。

好妹妹，借你衣裳一用。她扯开尸体旗袍盘扣，忽觉腕间刺痛。江月泠染血的指甲深深抠进她皮肉，尸斑蔓延的手正指向镜面。

裂纹蛛网般的镜中，玉烟看见自己正被军装男人用枪抵住后心。冷汗顺着脊梁滑落，她突然想起江挽笙日记里的警告：见血玉现，当焚香叩东墙。

找到你了。

勃朗宁枪管挑起她下巴的瞬间，玉烟旋身将簪尖刺向对方咽喉。男人偏头避开，黑呢大氅扫落瓶瓶罐罐，水晶指甲油在地面淌成血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