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,按她往日的性子来说,能在国子监平平静静地生活那么多年,在爹爹已经出面道谢的情况下,其实她是可以不去找顾怀的,就像以前一样,读自己的书,写自己的故事,黎明时去湖边看最喜欢的晨雾,就那样安静地生活下去,直到某一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披上红盖头去到另一个人家就好。
但她终究还是去了,挨了顾怀的偷袭,带他去见爹爹时满心慌乱以为他要向爹爹提亲--这件事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温茹想起来便会烧红了脸,因为顾怀去寻爹爹...真的就只是谈公事而已,而她却在瞎想到了那么远。
然而误会归误会,女子的羞恼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,那段日子里她总是忍不住想靠顾怀近一些,直到后来也没想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--或许是因为他的才学?毕竟他能写出那么好那么好的诗词;也或许是因为他的性格?待在他身边总是很舒服,能听见一些平日里听不到的东西,能听见他认真又有趣的解释;当然也更有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,在那间学舍里,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的她总是努力想看清他的脸,心里跃动着刚刚找到属于她的小小洞窟的窃喜。
--这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,很多记忆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模糊,反而是当初那平淡安宁的一段时光,总在不经意的时刻浮现在眼前,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鲜活,温茹好像还能闻到学舍窗边养的那几盆花草的味道,能闻见他儒衫上好闻的气味,能看见空气里阳光斜斜照下时投映出的灰尘,被风拂动的窗帘,能数清他垂头动笔时眉头皱了多少下,嘴角挑起了多高的弧度。
后来啊,他就离开了京城,交集也仅限于来往的书信,代写的故事的简纲,自己那段时间总是向爹爹打听那些有他在里面的事情,只可惜爹爹是国子监的祭酒而不是兵部的官员,很多事情都只知道个大概,直到江南的战报在京城传开,直到京城下辽国的骑兵被驱赶,直到北境的防线稳固下来,她才发现,原来他做了那么多厉害的事情,原来不知不觉间,他已经在这个世间写下了那么多故事。
可惜那些故事里都没有她--然而仔细想一想,或许没有她才是正常的事情。
她今年二十了,从出生开始就在国子监,她习惯了国子监的一草一木,习惯了藏书阁里像山一般的书卷,她总是通过那些文字去看这个世界,不敢轻易地走出她熟悉的地方,她总是试图想象着顾怀经历的那些故事里有自己的身影,却无论如何也觉得违和,就好像她注定只能待在这片熟悉的空间里,等着远行的他回来,带着风尘仆仆的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