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年的一天,我接到女厂长田小歌的电话:“石小林记者吧,你有时间吗?”我说:有什么事情?”她的声音很亮:“我退休了,现在自己办了一个厂,你有空到我厂里来玩吧。”一天,我与报社一个同事到她办的工厂去看她。当我问起她的丈夫老陶时,她忽然对我说:“我与老陶离婚了,这是等待了20年的离婚。”
我听了,一下愣住了。我曾经在一篇文章里写过他们夫妻是如何恩爱。这是她原来单位的职工说的,她本人也认可,她老伴老陶还证实过了的。我认识这田厂长早在1986年,那时,她是一家皮件厂的厂长,要在《爱情》杂志刊登广告。她经一个朋友推荐,认识了在杂志社当记者的我。由于她在任何困难面前总是乐呵呵的,见人一脸坦荡的笑,我还请一位省报女记者写了一篇报告文学,题为《快乐的女厂长》。想不到快乐的女厂长,婚姻并不快乐。
听说田厂长和老陶结婚几十年,从来没有大吵大闹过。人到中年的田厂长,为什么要与老陶离婚呢?我很困惑。于是,我问田厂长:“我弄不明白,你们原来不是挺恩爱的吗?现在为什么会离婚呢?”
她这回没笑,表情很严肃:“我们所谓的夫妻恩爱是一种假象。其实,我们是面和心不和。有一个压在我心头多年的不满,我一直没机会宣泄。你知道,在那个政治第一的年代,我由一个出身不好的女青年,改造成为一个三八红旗手,一个女厂长,对工人出身红得发紫的老陶,我敢说不爱吗?对关系自己前途的政治婚姻,我敢说不满吗?还有,你知道,我的两个儿女那个时候都不大,离婚了我一个人是挑不起家庭担子的,也没时间去抓工作。可现在不同了,改革开放以来,人们的思想观念发生了变化,离婚得到社会的理解,我不怕社会舆论的压力了。再说,我已经退休,办的是私人企业,自由自在。我的两个女儿都成家了,也不用操心了。总之,我没有顾虑。”
接着,田厂长给我们披露了她的婚姻。她爸爸在旧社会是个小资本家,早就去世了。她妈妈是个有钱人的女儿,受过高等教育,一直在学校教书。“文革”中,要打倒黑五类地、富、反、坏、右。她家被划为黑五类,自然受到了冲击。那时候,田小歌读技校,学校来了工人宣传队。其中,有个队员叫陶师傅,是一家纺织机械厂的高级技工,他认识的字不多,但对学校的老师很礼貌,学生和老师对他的印象也很好。田小歌的成分不好,有时要受到个别学生的漫骂,于是,整天闷闷不乐。陶师傅知道了,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,对小田说:“出身不由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