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水冲散了指上的痛楚,哗哗的水声里她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。来不及了!她只好待在那里不动,水从手上流过去,她听着他进了卧室,在那里静下来,然后脚步声就直冲着这边过来了。她的脸正对着大大的玻璃镜子,镜子里的眼睛,熟悉的眼。她从镜子里看见了他,他手里还拿着那张被血弄脏的照片。
她的眼花起来,她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,可是她的声音是僵硬的,像是被自己逼着一个字一个字从唇中吐出来的:“对不起,弄脏了你的东西。”
他动了一下,像是想上来抱住她,她极快地回过头来,直直地面对着他。她听到自己问:“她还在台北吗?”
他的声音也是生硬的,木然的:“不在了……那年空难……”
死了?当然是死了,不然他怎么会找她做替代品?她早该起疑心的,不是吗?当初他轻易答应了帮她,他是最精明的商人,他对她这样的好,好到她也疑惑过,可是还是自己骗着自己,所以她活该有今天,他早教过她的,天上绝不会掉馅饼,所以一旦有莫名其妙的好处,一定是有问题。她是个笨学生,学了这么久眨眼就忘得精光。
她的眼泪哗哗地流着,她也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好哭,一边流眼泪,一边就收拾东西。她不能走,公司在仰他鼻息,可是她更不能留下来,留下来她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他。她这样自私,可是她管不住自己,眼泪决堤一样涌出来。她并没有资格负气离去,可是她真的不能留下来,她太害怕那个答案,她宁可逃走也不要知道的答案。
日本带回来的行李还没整理好,又让她一样样地拿出来塞回箱子里。衣橱里她的衣物,大抱大抱地取下来扔在床上,胡乱往箱子里塞着,他也进来了,却并没有阻止她,只是看着她。
她现在这个样子难看透了,妆一定是哭得一塌糊涂了,可是她止不住那眼泪,簌簌地掉在床上一件黑缎子的晚礼服上。那衣料不吸水,它们就骨碌碌顺着裙摆滚下去,滚到米色的床罩上,不见了。
他终于走过来叫她的名字:“圣歆?”
她不答应,他从后头抱着她,他一向喜欢这样抱她。他吻她的颈,吻她的发:“圣歆!”她也不挣扎,只是呜呜地哭着,孩子一样地哭着。华丽的礼服被卷成一团,往箱子里揉着,可是她还是收拾好了。这样地难堪,令她这样地害怕,怕到什么也不能顾及了,只想快快地逃走。
她将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就出了门,他并没有追出来,她自己开了车回家去,家里还是老样子,家人对她的突然归来很惊讶,可是